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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阿伊慕中（第1页）

从古至今，无论任何地位的男人，都不能接受被自己的女人戴绿帽的事实，何况是万人之上的君主。皇上本想赐死阿伊慕，但被皇后以这样做会伤害两国关系为由劝下了。最后，阿伊慕被禁闭于伶宫，偌大的宫殿，只给她留下了楚祈和侍女倚青。

庭前的花已经很久没人照料了，如今野草肆意生长。殿内的帷幕也渐渐积上了灰，穿堂风一过，便容易呛的人直咳嗽。楚祈已经很久没去书院了，阿伊慕曾经问他，是否想要回到书院去，楚祈逗弄着小吉，满不在乎地说：“先生动不动就打我手心，我才不愿去呢。”

阿伊慕沉默，皇上曾经在她面前提过楚祈在书院的情况，对他十分赞赏，可见楚祈在书院也是拔尖的存在。楚祈说谎，只是想让她别那么内疚罢了。她也明白，皇后留她一条命，无非是为了惹皇上持续的嫌恶，顺带嫌恶上楚祈。不过，阿伊慕想，至少自己还能照顾祈儿，情况也不算太坏。

一日，阿伊慕和倚青去洒扫庭除，留楚祈一人在屋内午睡。待他醒来时，睡眼朦胧间望见桌上摆着一盘水晶糕，上面浇了蜂蜜，撒了干桂花，溢出丝丝甜香。自从被打入冷宫，点心这类物件儿基本是不会出现了，今天估摸着又是哪位皇亲国戚做生辰宴了吧，才会大发慈悲给冷宫里的他们也送来一份。楚祈想着，便下了床，他再怎么懂事，也是个难以拒绝甜食的小孩。在拿起第三块时，他看向盘中所剩不多的几块糕点，又把手里的放回去了。

“禧姨和倚青还没吃呢，给她们留着。”楚祈心内想着。

等到阿伊慕和倚青回来，发现楚祈虚弱地靠着门槛，花坛旁边是一滩令人作呕的秽物。阿伊慕跑上前，抱住楚祈，倚青则转身跑出门去寻太医。

“祈儿！祈儿！”阿伊慕着急地唤着他。

楚祈睁开眼睛，挤出一丝笑容，对阿伊慕说：“禧姨，没事，我已经全部吐出来了那盘点心，你们不要吃”

阿伊慕顺着他的眼神望去，看见那盘水晶糕，忆起这是临近晌午时，一个平日里和倚青关系尚好的宫女送来的，说是今日有外戚来访，御膳房做多了，丢了也是浪费，便偷偷拿了一盘儿送往这儿来。自己当时还和她道谢，未曾想到竟隐藏着如此祸心。

她心疼地抱住楚祈，眼泪流了下来：“对不起禧姨不该”

倚青从外面跑进来，带着哭腔说道：“娘娘，侍卫不让我出去，他们说要先向皇后娘娘禀报”

饶是再迟钝的人，现在也知道那人是什么心思了。或许在处于绝境时，人反而会有异于平时的思考能力，此刻的阿伊慕冷静的出奇。

“我枕下有个盒子，你把它拿过来。”

倚青取来了盒子，里面是两粒药丸和一个绸布包。阿伊慕让倚青扶住楚祈，自己去点燃了一根蜡烛放在一旁，她展开绸布包，从里面取下一根银针在烛火上燎了燎，对楚祈的几个穴位进行了扎刺。

楚祈又吐了一些食物出来。

确认催吐干净后，阿伊慕捏碎了一粒药丸，给楚祈服下，又用盐糖兑了两大碗水给他喂下去。

直到夜半，太医才姗姗来迟。把脉后，说楚祈并无大碍，约莫是积食了，临走时还示意侍卫带走了那盘水晶糕。倚青原想要拦住他们，却被阿伊慕用眼神阻止了。

楚祈躺在床上，呼吸渐渐均匀，可是大量脱水让他脸色暗黄，嘴唇泛白。阿伊慕守在床前，握着他的手，整整一天一夜，她没有离开一刻。

第二天傍晚，楚祈醒了过来。

“祈儿，饿了吧？”阿伊慕轻声问他。

“嗯我想喝小米粥”虽然他并没有胃口，却还是强撑精神说道。

“好，我给你做。”

“禧姨，别哭。”楚祈拉住阿伊慕的手，让她低下头，为她擦去脸上的泪痕。“是我不好，我不应该乱吃东西。”

“”

阿伊慕背过脸去，努力控制自己快要失控的哭声。是她过于天真了，她原本以为皇后是对她们母子尚存一丝仁慈，直到楚祈中毒后，她才明白，皇后是想要楚祈的命。让她活着，无非是更好下手罢了。

当天夜里，阿伊慕安顿楚祈睡下。她到邻屋点了灯，铺陈纸笔。倚青过来送水时，看见烛光旁一脸淡然的阿伊慕，突然就和记忆中，自己初次见她时那抹明艳身影重合在一起。时光如水，深宫索然，明媚的少女终究还是被掠去了生气。倚青抹了抹眼睛，将茶水放在桌上，不经意间瞥见了纸上的内容。

“不不要。娘娘，我们还有其他办法的。”倚青带着哭腔，颤抖着去夺阿伊慕手中的笔。

“倚青，这是唯一的办法。”阿伊慕看着倚青，尽力挤出一丝笑容，却不知那笑里的决绝比哭还让人难受。

楚祈是被屋外的人声吵醒的，他推开门，发现许久不见的父皇竟然来到了院里，随行的还有皇后和多位妃嫔。跪在地上的倚青红着眼睛正在禀告什么，皇上面沉如水不发一言，随后走进邻屋。

即使屋内是灰暗破败的，也未曾掩埋住床上人的美丽。阿伊慕身着自己初来皇宫时的穿戴，画着艳丽的妆容，静静地躺在床上。她的双手附在胸前，下面压着一张信纸。倚青上前抽出了信纸，呈递给皇上，一旁的太监接过，朗声念了出来：

“皇上仁慈，妾蒙恩免于一死，感激涕零。然臣妾内心忧伤，愧疚无地自容，唯愿以身殉谢，方能甘心。敢在臣妾归西之际，谨请皇上圣鉴，将楚祈交托皇后抚养，后妃温良贤淑，必能善待楚祈。望皇上圣明慈悲，垂怜於臣妾。”

“安排后事吧。”皇上沉默了许久说道，“对大宛那边，就说禧妃是病死的，另外，楚祈后面就交给皇后抚养。”“是，皇上。”他没有注意皇后晦暗不明的脸色，转身准备离开，却刚好撞上一直在门口等待的楚祈。

“去见你母亲的最后一面吧。”皇上越过楚祈时，对彻底呆住的他说道。

其他人尾随着皇上一同离开了。刚才还人满为患的屋子突然就又只剩下他们三人，仿佛皇帝的到来并没有存在过。

“她是睡着了吗？”

“”

“禧姨，我饿了，起来给我做吃的好么？”楚祈走到阿伊慕身边，拉起她的手贴着自己的脸颊。原本温热的手掌如今冰冷而无力，床上的人也再没有柔声回应他。

一滴，两滴，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楚祈终于低下头，低声呜咽着。倚青走过来，抱着他，也呜呜地哭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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