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从没体会过痴迷一件事情的感觉。可是我看着身边的人都有过那种状态,这就是我对自已特别不满意的地方。我生活在一个大家都痴迷于自已事情的家庭里,我看着他们一头栽进自已的事情里,不管不顾周围的环境,而我除了在家里假装打电话的时候是痴迷的,更多的时候,我看着他们沉浸在自已的事情里,我的心就一阵慌乱,不知道自已该干什么好。
果然如我所说,我的弟弟林黎迷上了画画。他让爸爸送给他一些绘画的书,还把各种素描用的雕塑都从爸爸的房间搬到他自已的房间里去。开头几天先是翻看爸爸之前的各种画作,好像鉴赏家一般。爸爸也非常高兴他能够这么有兴趣,就一幅一幅地讲给他听。他听得那么投入,看得那么仔细。我经常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父子俩在那里窃窃私语,我心里就一阵难过。
我又一次感到自已站在整个家的门外。
就好像当年哥哥自学读书的那一段时光,他像个痴人一样钻进自已的房间,疯狂地读书,不吃不喝。吃饭时爸爸妈妈经常会把这个废寝忘食的哥哥忘记,可是,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他。每到吃饭的时候,我都会想起哥哥。我把饭和菜偷偷地端到他的房间门口,得敲半天门,他才会起来开。大多数时候他会接过饭、菜,就把门关上。有时候,哥哥看到我怯懦又好奇的眼神,会把门打开一些,问我,怎么了。我会很小声地说:“可以让我进去看看吗?”
哥哥从不排斥我,他是个温和的人,就像一块温和的海绵,可以不断地吸取知识,却从来不会对别人产生侵略的意图。他如果想看书、学习的时候,别人要来打扰他,他会温和的不声不响只做自已的事。这一点和我很像,我却不是一块海绵,我是一块温和的木头,不可救药的笨木头。所以,所谓的温和的特点就变成了缺点,我成了一块软弱而笨拙的木头。可他,却绝对是一块极具个性的、温和的海绵,有很强的吸收能力。
我的神童哥哥终于到美国上学去了。
他走了他自已想走的道路吗?家里只剩下我和弟弟还在拼命地读书。现在弟弟又迷上了画画。从此,他的世界变成了色彩的世界,他的房间里充满着各种各样的颜色。我像一个外人一样被排斥在这些色彩之外。
在那个乡村暑假的记忆里,我也是爱画画的。我曾经用哥哥买给我的36种颜色的水彩笔在白纸上画下我的梦想,那天我在白纸上画下的是我和哥哥之间斑斓五彩的梦。我画画的时候是多么愉快啊,有哥哥在我身边,吟诵着诗歌,我觉得自已仿佛住在仙境里。那样全身惬意的感受,直到现在我还能感受到……可是,那天随之而来的是一生的恐怖……
我从客厅的沙发上站了起来。一想到那天接踵而来的事情,我就全身不舒服,那个过程不能回忆。我克制着自已,站了起来,走到桌子边坐下,摊开了白纸。
我准备给在美国的哥哥写信。我知道他的地址,我的信都寄到那里去。
哥哥:
那个暑假咱们俩在乡村的生活片段为什么在我脑海中的印象超过之后发生的任何事情呢?我一直无法回忆起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我们,到国外学习的。
父母给我的解释是,我自从落入井中之后,记忆力就出现了问题,很多记忆片段仿佛像老旧的墙皮在斑驳地脱落似的,一大块一大块地忘记。
我一直没敢相信这是真的,可是事实又不由得我不相信。我眼看着自已突然飙升为一个健壮的‘天蓬元帅’,而我最依靠和喜爱的你——我的哥哥,似乎也是突然从我的生活中消失的。
当我仿佛从一种蒙昧的生活中醒来的时候,你已经在国外读书了,让我连向你学习的机会都没有。哥哥,你知道你在我生活中的地位吗?你陪我的时间比父母陪我的时间都长,我爱你也是超过爱父母的。难道真的是那次的高烧把我烧傻了吗?难道我真的有如惊弓之鸟,受惊之后再也无法恢复了吗?
如果有机会,你能回来看看我吗?或者,我好好学习,也去国外找你……
哥哥,我知道你喜欢背诵诗歌,我在你的书籍里找到了《顾城诗集》,我抄了一首诗,我觉得它好像在说我。我发现我也开始爱上诗了,虽然我并不太明白。
简历
我是一个悲哀的孩子
始终没有长大
我从北方的草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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