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青。
明媚阳光洒落在地上,没有人想象得出昨夜这里发生过怎样的事情。
程五拿了一把扫帚,正卖力的扫着长廊里的积水,忽听见廊外有人大声的叫他:“程五、程五!”
他探出头一看,见是个他熟识的小头领,姓秦,见他出来,三两步赶过来:“程五,你是临川人不是?”
程五点点头。
“是就好!听说你们家乡那边有个土法治晕厥,挺好用的,你会不会?”
“会啊,先用葛根煎汤,再……”
话还没完,早被那秦姓头领不容分说拉着便走,“会就好,跟我过来!”
“我的活计还没干完……”程五手里还抱着那把扫帚,上面的雨水滴答落下。
走了半晌,绕了七八个弯,程五才发现自己竟被带到了堡主介花弧的居所前面,离得尚远,便可见前面嘈嘈杂杂围了许多人,好几个还是堡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他在罗天堡里只是个寻常仆役,不由便害怕起来,道:“秦头领,我们这是要去那儿啊?”
秦头领脚步不停,不耐烦道:“你这人问的也多,跟着走就是了。”
程五便不敢多问。
只到了近前,却听得人群中又一阵喧哗,一个人拧着眉,推门走了出来,正是罗天堡第一个大总管洛子宁。
那秦姓头领急忙走上去,恭谨道:“总管,您找的人我已经带过来了。”
洛子宁一脸疲惫,道:“里面那人已经醒过来了,不必他。”一眼扫到程五还抱着一把湿答答的扫帚,不由又有几分好笑,道:“这里反正缺人手,把他留下来好了。”
“是。”那头领躬身施礼。
程五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留了下来,依然在外面做杂务。几天来只见来往人等流水价不断,心中只是诧异,甚么人有这样大面子,不但住在堡主这里,还惊动到这个份上?
诧异归诧异,他身份不够,连外一层房间都进不去,莫说内室了。
这些日子里,罗天堡内却又张灯结彩,大批采买物品,近些年来从无如此热闹,程五又疑惑起来,这又是要做甚么?
他去找相熟的人询问,那人笑一声:“这样大事你竟不知?你不是一直守在这里么?”
程五本来面皮薄,这么一说,便讪讪的不再开口了。
在他来到介花弧居所的第四天,罗天堡果然发生了一件大事,也正在是那一天,程五同时知道了甚么人住在这里。
那一日风清日朗,天气和煦。一早起,便有许多人忙着布置堡内,程五一出门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这……这是要做甚么?怎么弄得我都不认识了。”
其实也没甚么太多变化,只是加了几盏灯笼,新刷了几层油漆,从前那些少人注意的角落亦被清理出来,或是加棵翠柏,又或挖个水池,至不济也要种几株花草,一眼看去,处处焕然一新。
恰好那姓秦的小头领经过,笑道:“今天是谢先生正式入罗天堡的日子,你竟不知么?”
“谢先生?”
“就是这几天住在堡主这里的人啊,”秦姓头领伸手一指,“那天把你叫来,也是因为他受了重伤,怎么也醒不过来。病急乱投医,才把你弄过来的。你在这里这些天,怎么不知?”
“哦,原来这样……”程五点点头,又想了一想,“你说那谢先生受了那么重的伤,到今天也才三四天啊,堡主既是这样看重他,怎么又放心让他参加这样重大仪式,他挨得下来吗?”
那秦姓头领倒没想过这个,挠挠头:“堡主心里想甚么,我们底下人怎么知道……”
正说着,忽听院内一阵喧哗,远远只见十几个人簇拥着一个青衣人影出来,姓秦的头领一指,“看到没有,中间那个穿青色衣服的就是谢先生。听说堡主特别看重他,并不把他当属下看待。”
离得太远了,程五实在看不清楚,依稀只见那个青衣人仿佛很瘦,脸色白得怕人,可是他走起路来身体是那么挺直,挺直到程五开始怀疑,这个人不知在甚么时候,就会毫无征兆的倒下。
谢苏确实倒下了,至少是差一点倒下,就在刚刚出门的第一个转角处。
一只手恰时扶住了他,手指修长有力,上面佩一枚青玉戒指,正是介花弧。
“谢先生,小心。”
昔日阶下囚,今日座上客。谢苏看了他一眼,介花弧不动声色,口角带笑;他又抬首向周围望去,其中多有当日追捕过他的罗天堡护卫,此刻却是一个个垂首不语,神色恭谨。就连介花弧,自他在雨中倒下那一刻起,便也即时改了称呼,那个“梅大人”再不听他提起,亦未有人提过“青梅竹”三字,想是他下了严令。
谢苏没有甩开那只手:第一他此刻重伤未愈无力甩开;第二若没了这只手支撑,下面长长一段路,他实在也无法再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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