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丝僵住了。哦,上帝,他把波霞当成了我。
胡鲁贝克朝波霞伸手去。“夏娃……”
莉丝举起手枪,双手握枪,扣动扳机,一下,两下,也许还扣了好几下。她那样使劲,那锋利的扳机差点割破了她的手指。子弹飞向夜空,从胡鲁贝克身边几寸处擦过。
他嚎叫一声,捂住耳朵,逃进树林。莉丝跑到妹妹身旁。
波霞吓得全身瘫软,垂着头。莉丝把枪塞进她手里。她两手捧枪,望着莉丝走到警车前,抓住警察的肩膀,用力把他拖出来,颇不恭敬地扔在泥泞里,又伸手到车里,发动了汽车。她从波霞手里一把拿过那支手枪,波霞一步步朝后退。莉丝攥住妹妹的胳膊,把她推进车里的前座上。波霞缩着身子,好象那一滩血迹会灼伤她的大腿。她哭泣着,全身发颤。莉丝啪地关上车门。“走。”
“我……会辗过他的腿……把他弄开!”波霞指着车下的警察,他的双腿正伸在后轮前方。
“走!”莉丝边喊边从车窗伸进手去,打亮前灯,把变速杆推至前进的位置。警车慢慢越过警察的身体,开上车道。波霞加大了油门。汽车向前冲去,扬起一片泥水和碎石。
莉丝被警车溅起的泥泞迷了眼,她仰脸让雨水冲洗面颊和眼睛。等到视线恢复,她看到迈克·胡鲁贝克又朝她奔来,小心地淌着泥水,已经来到院子中央。
莉丝在身旁摸了一把,枪不在了。刚才摔了一跤,手枪从破衣袋滑了出去。她跪到地上,在泥泞里摸索,可找不到手枪。“在哪儿?”她喊道。“哪儿去了?”胡鲁贝克离她只有三十英尺,正在穿过车库旁齐腰深的积水。她再也不能耽搁,便跑进住宅,砰地带上了大门。
莉丝锁上门,从木案桌上拿起一把长厨刀。她转身面对门。
可是他已经走了。
莉丝悄悄走到窗前,仔细查看后院。看不见他的踪影。她退到后边,担心他会突然出现。
你在哪儿?在哪儿?
他的失踪和他的出现同样可怕。
她从厨房急急走进客厅,跪下来查看川顿·海克的伤势。他仍旧昏迷不醒,但呼吸均匀起来。莉丝站起来,环视四周。外边传来砸破玻璃的声音。胡鲁贝克正绕着住宅寻找。一个人影从客厅的一扇窗子上一闪而过。过一会他的身影出现在一处窗帘上,又消失了。沉默了一阵,令人难以忍受的沉默。忽然间有人在前门上狠踢了一脚。她屏住呼吸。又踢了一脚。一片木板发出破裂声。他再踢,木门挺住了。莉丝看见胡鲁贝克闪过了门旁的窄窗。
莉丝的头随着他前进的方向慢慢转动。她听见胡鲁贝克拧开了工具室的门,又把它关上了。
沉寂。
屋子另一端的客房那里传来拳头捶打在厚玻璃窗上的声音。玻璃碎了,但再没听到别的响声。她猜想窗子太高,窗棂也太结实,胡鲁贝克爬不上去。
又是一阵沉寂。
莉丝挠着警犬的耳朵。“没关系,你的主人很快就会好的,”见警犬歪着头,她对它说。莉丝搂着它的肩膀。可怜的家伙,警犬和她一样紧张——它的耳朵发颤,脖颈僵直。莉丝朝后一仰,观看着它多皱褶的皮肤和带着厌倦神情的眼神。它扬起鼻子,鼻孔扇动着。莉丝笑了。“你也喜欢玫瑰花,小伙子?”
它站起来,肩部肌肉绷紧了。
它的喉头发出深沉的咆哮。
“哦,天哪,”莉丝喊道:“糟!”
警犬用力嗅着空气,它的腿蠢蠢欲动,头一会儿扬起,一会儿垂下。它开始在地板上来回走动。莉丝跳起来握住厨刀,查看着蒙上水气的暖房窗玻璃。他在哪儿?
在哪儿?
“安静点,”莉丝对警犬道,它却仍在走动,嗅空气,显示越来越激动的样子。莉丝手心直冒冷汗,她擦擦汗,握紧厨刀。
“安静点!他走了!他已经不在这儿了。别乱叫!”她绕着圈寻找只有警犬能觉察到的那个敌人。警犬沉闷的呜咽变成吠声,又像报丧失女巫的尖啸,震动着暖房的每块窗玻璃。
“啊,求求你!”她说。“别叫了!”
警犬不叫了。
它默默地转了个身,直接朝遮阳棚的前门跑去——莉丝想起,她正在察看遮阳棚前门时海克来了。
后来她就忘了检查那道门。
那道门被撞开,警犬被拦腰撞倒,撞得蒙住了。迈克·胡鲁贝克走进暖房,站在水泥地中央,满身泥污的高大身躯往下滴着水。他转着头观望暖房里的兽形滴水嘴、各种花木、管子喷出的水雾——从容得像是观光团的一名成员。胡鲁贝克手里捏着一把沾着泥的手枪。看见莉丝,他惊异地低声叫出她的名字。他嘴角绽出一种微笑——既不是讽刺,又不是得意,也不是出于疯人的幽默感。这微笑却透出死者脸上才见得到的那种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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