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十字路口已遥遥在望,再过去汽车禁止通行,还有几名警察站岗:号志灯是黄灯,我加快速度一鼓作气冲过去,本以为会被指责,结果根本无人理会。
人潮明显地增多了,逐渐有银座徒步区的架势。
拐个弯再走一段路,我在打烊的超市旁把脚踏车停妥并锁上。这样既不会挡路,好歹我也是老主顾了,应该可以暂停一下吧,我自行想象着。
回到喧嚣声中,神轿立刻出现了。
我拉着小碎步躲入一旁的民宅屋檐下,看着跃动的队伍,好几年没看过了。呐喊声如咒语般不断地重复着,神轿又摇又摆、忽进忽返。
队伍中半裸男人的古铜色背部晃动着,汗如雨下。流线型的凤凰在金光夺目的轿顶上颤动着双翼。
比起从前,年轻的抬轿手似乎变多了。我立刻想通了原因。在我看得起劲的那个年纪,以为是大叔的男人现在看起来其实很年轻。怎么看事物全在于自己,基准在自己心里,是我真的老了。
呐喊声激烈又陶醉地沸腾着。
吉村昭【一九二七~二〇〇六,小说家,尤其注重史实考据】认为,这时候发出的声音应该是“哇咻”,近年来却冒出“嘿咻”和“嘿呀”这种莫名其妙的声音,令他深感遗憾,他强调这是关系到庙会祭典本质的大问题。
至于我,打从懂事起,就一直听到这种呐喊声。
不需多想,这种呐喊的节奏明显地加快。这年头,建筑物林立,空地急速消失,耳机使得边走边看风景的休憩时间也没了,如果不加快节奏想必会来不及吧。
我曾经在某处读到一篇报导,就连MIMIMIDO、RERERECI的《命运交响曲》,演奏时间也有越来越短的倾向。这该怎么说呢?
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确定。现在,看着神轿思考这种事的人只有我。
彷佛愤怒来袭,神轿在不知第几次的摇摆直接对着我而来。小碎步绕到我身后,猛地抓住我的腰。
神轿队伍中也有女人。
一双修长白皙的腿窜入眼帘,神轿变换方向之后就看不见了。那双腿没穿鞋,走在柏油路上,毕竟还是有小石子之类的东西吧,更别说是碎玻璃什么的,但愿她别踩到。
“大姐姐,你不去抬轿吗?”
小碎步一边走到我面前,一边抛来单纯的疑问。
“我?还早得很,等我力气大一点再说吧。”
我拉着他的手迈步走出。小碎步仰头看我,问:“你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
其实我并不讨厌,也讨厌不了,我如此自省。那不是“神轿”的问题,而是生活方式。
我们在人潮中泅泳前进,路面上有个闪闪发光的小东西,那是罐头的拉环,就像被火烤过般翘起,切口或许会变成相当锋利的刀刃。
我握紧小碎步的手同时弯下腰,捡起那东西并塞进口袋。
02
半路上有两个住在附近、国高中都跟我同校的学妹走过来打招呼。她们是形影不离的死党。
“学姐的小孩吗?”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然后一起爆出笑声。她们现在应该高三了,看起来就像翩然越过时间关卡般轻松自若。
不过,道别以后,她们或许也在背地里说“学姐一点也没变”。
小碎步谨守母亲的严格命令“不准在夜市买任何东西”,只是在人潮中看热闹。
捞金鱼、巧克力香蕉、面具、钓气球、利用有色砂糖作画的仙贝DIY、绳端绑着奖品的抽签台、奶油马铃薯……
不过,为了预防突发状况,他妈妈还是从小钱包里拿了一点钱让他带在身上,那笔钱似乎一毛也没动。我当然也有“买点什么给他”之意,但不小心听到一颗大气球居然要价八百圆,害我当场泄气。
我走进一般商店,打算买酸奶请他。我问他“想喝哪一种”,他回答“原味的”,并没有可爱地说什么“白色的”。
“那,大姐姐要粉红色的。”那是草莓口味。
我们坐在店家前面搭的露台上,一边眺望不时横越眼前的神轿轿顶,一边咬着吸管。蓦地回神,才发现小碎步正专心盯着我的侧脸。
“看我干嘛?”
小碎步说:“大姐姐——,你是美女耶!”
人果真在各种发现中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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