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迷?玛格丽特多么善良,她甚至没用恋童癖来形容这种变态。她不敢把吉欧根恢复圣职的事情告诉姐姐,她怕她承受不了。自从噩梦发生以来,教会连道歉都没有,更别说为受害者提供心理治疗。玛格丽特看不下去了,她恳请红衣主教处理这件事情,如果还不行,她说:「有必要的话,我会把这个案子告诉教皇」。
一个月之后,她又写了封信,质问为什么没有人做点什么。
直到1997年,杜苏德提起诉讼,教会才和她家达成一项秘密协议:教会给钱,杜苏德家闭嘴。
「你教给孩子们关于上帝、安全和信任的一切……都被摧毁了。」杜苏德说。这一回,吉欧根以神父的名义,教给杜苏德一家新的法则:保持沉默;试试看,不去想这件事,试试看,忘掉它;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保持沉默。其他教区的神父、教会官员也都努力加强这些法则。
可问题是,大主教管区的最高领袖——红衣主教,他知道吗?玛格丽特的信,他是否收到?教会里,或者其他教区,是否还有像吉欧根这样的怪物?为什么吉欧根能够逍遥法外?
人们总是说,时间会治愈一切。那这些受害的孩子和父母,时间可以治愈吗?
时间什么都治愈不了。唯一庆幸的是,时间给了玛格丽特那些问题的答案。
二、我从来没有
玛格丽特写信的两年后,也就是1984年,红衣主教的权柄,从梅代罗斯移交到了伯纳德·劳的手中。劳的英文名叫做「Law」(法律),这和他的行为,形成讽刺的呼应。除了红衣主教的身份,他还是时任美国总统布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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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朋友,两人每个月都会通话。
外界传言,劳会成为教皇的继承者。但是《波士顿环球报》(以下简称《环球报》)并不怎么给他面子:「如果我们推举伯纳德·劳为教皇……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为教会说话,还是为共和党代言。」
红衣主教伯纳德·劳
劳也不甘示弱。波特神父案(另一桩神父性侵案)爆发,《环球报》积极报道之后,劳怒不可遏地谴责道:「我们千方百计,呼唤上帝行使对媒体的权力,尤其是对《环球报》。」同时,他把神父性侵之事,轻描淡写地说成「一种异常行为」。
就在劳呼唤上帝显灵的一周之后,《环球报》的一名编辑摔断了腿,这成了报社内部自我调侃的笑料。
但搞笑归搞笑,劳向报社高层施加的压力见效了。波特案之后,《环球报》对报道神父性侵丑闻的动力逐渐丧失。当吉欧根终于被公开起诉时,只有一个作家艾琳在重点关注。她写了篇专栏,但也就几百个字,被放在地铁板块的犄角旮旯。
随后,从1996年有人第一次起诉吉欧根开始,一直到2000年,共有70名受害者走上法庭,这导致了一起刑事诉讼和84起民事诉讼。在针对吉欧根的诉讼中,有25件也将红衣主教劳列为被告。
受害者拿起法律武器,本是为了寻求正义和解脱,没想到诉讼却有可能造成另一种屈辱。为什么?原因让人欲哭无泪。
第一,诉讼时效和取证困难。在波士顿所属的马萨诸塞州,未成年人起诉性侵的民事诉讼时效只有3年,而很多孩子要到成年后,才能积攒起足够的勇气站出来,此时法律认为已经晚了。
第二,受到「慈善豁免」法令的保护,即便败诉,教会给受害者的赔偿最高不会超过2万美元。但如果是私下和解,通常得到的赔偿要多得多。教会已经秘密解决了50件针对吉欧根的诉讼,和解金额超过1000万美元。平均下来,每个受害者能得到20万。
没有记者深入挖掘吉欧根的案子。
除了艾琳。即便只有豆腐块大小的版面,她仍旧追踪着吉欧根。随着诉讼的进行,控告吉欧根的文件,一份接一份被提交到法庭。可是法官听从教会的要求,颁布了保密令。公众无法看到这些文件。这实在是疑点重重。
2001年7月22日,艾琳写了第二篇专栏,她愤怒地质疑道:「难道就没有人要求大主教管区的头儿出来解释解释,在过去的28年,在5个不同的教区,那些负责监督吉欧根的神父、主教、红衣主教们,是如何做到不去正视、更不去怀疑他的?」
一周以后,劳的解释姗姗来迟:「我从来没有试图把麻烦从一个教区转移到另一个教区。」
显然,这个回答不能令马丁·巴伦满意。马丁,原本就职于佛罗里达的《迈阿密先驱报》,在这个夏天刚刚成为《环球报》的新任总编。不论对报社还是波士顿,马丁都是完完全全的外来者:他不是天主教徒,而是犹太教徒;他没有遵循《环球报》内部晋升的传统,而是空降到此。
因此,他做了别人都不敢做的事。
2001年7月31日,上午10:30,马丁走进办公室,以首席编辑的身份参加第一次工作会议。他提出调查吉欧根,挑战法院的保密令。会议室里的编辑、记者们陷入一片沉默。每一个波士顿人都知道,这意味着和教会作对。
21世纪了,波士顿仍然是天主教的地盘。2001年,大约有380万人居住在波士顿市区,其中有200万人是天主教徒。
压力可想而知。
会议之后,走廊上,艾琳十分激动,她几乎是咆哮着建议马丁,一定要进行这场调查。《环球报》的撒手锏,正是精通调查性报道的王牌团队——「聚焦」。
三、聚焦
不是每一家报社都能养活一个像「聚焦」这样的团队,尽管当时整个团队只有四个人:
罗宾逊,团队编辑兼记者,报道过四次总统选举和波斯湾战争;
迈克尔,当了11年政治记者,还开过出租车,擅长与穷人打交道;
马特,专供数据新闻的记者,和技术部门共同创办了报社的第一个内部网络;
萨夏,经验丰富的法院记者,精通处理刑事、民事等各种类型的法院事务。
从左至右,分别是罗宾逊、迈克尔、马特、萨夏
之所以说「聚焦」昂贵,并不是因为精英们要求天价工资,而是团队运作的方式,决定了他们操作的大部分项目都耗时、耗钱、耗费心力。在一年内,他们本可以快速地写出好几百个新闻,却宁远花几个星期甚至几个月去寻找一个题材,再花上一年的时间去调查真相。
报社的同事们羡慕聚焦,因为聚焦没有截稿时间。但是未知而庞大的工作量也令四个人心知肚明,一旦项目开始,你就忘记六点下班回家吃晚饭的事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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