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和四年十二月九日,边上従事魏式暴卒于长安延福里沈氏私庙中。前二日之夕,胜业里有司门令史辛察者,忽患头痛而绝。心上微暖,初见有黄衫人,就其床,以手相就而出。既而返顾本身,则已僵矣。其妻儿等,方抱持号泣,噀水灸灼,一家仓惶。察心甚恶之,而不觉随黄衣吏去矣。至门外,黄衫人踟蹰良久,谓察曰:“君未合去,但致钱二千缗,便当相舍。”察曰:“某素贫,何由致此?”黄衫曰:“纸钱也。”遂相与却入庭际,大呼其妻数声,皆不应。黄衫哂曰:“如此,不可也。”乃指一家僮,致察以手扶其背,因令达语求钱。于是其家果取纸钱焚之。察见纸钱烧讫,皆化为铜钱。黄衫乃次第抽拽积之,又谓察曰:“一等为惠,请兼致脚直送出城。”察思度良久,忽悟其所居之西百余步,有一力车佣载者,亦常往来。遂与黄衫俱诣其门,门即闭关矣。察叩之,车者出曰:“夜已久,安得来耶?”察曰:“有客要相顾,载钱至延平门外。”车曰:“诺。”即来,装其钱讫,察将不行,黄衫又邀曰:“请相送至城门。”三人相引部领,历城西街,抵长兴西南而行。时落月辉辉,钟鼓将动。黄衫曰:“天方曙,不可往矣,当且止延福沈氏庙。”逡巡至焉,其门亦闭。黄衫叩之,俄有一女人,可年五十余,紫裙白襦,自出应门。黄衫谢曰:“夫人幸勿怪,其后日当有公事,方来此庙中。今有少钱,未可遽提去,请借一隙处暂贮收之。后日公事了,即当般取。”女人许之。察与黄衫及车人,共般置其钱于庙西北角。又于户外,见有苇席数领,遂取之覆。才毕,天色方晓,黄衫辞谢而去。察与车者相随归。至家,见其身犹为家人等抱持,灸疗如故,不觉形神合而苏。良久,思如梦非梦,乃曰:“向者更何事?”妻具言家童中恶,作君语,索六百张纸作钱,以焚之,皆如前事。察颇惊异,遽至车子家。车家见察曰:“君来,正解梦耳。夜来所梦,不似寻常。分明自君家,别与黄衫人载一车子钱至延福沈氏庙,历历如在目前。”察愈惊骇。复与车子偕往沈氏庙,二人素不至此,既而宛然昨宵行止。即于庙西北角,见一两片芦席,其下纸缗存焉。察与车夫,皆识夜来致钱之所。即访女人,守门者曰:“庙中但有魏侍御于此,无他人也。”沈氏有臧获,亦住庙旁。闻语其事,及形状衣服,乃泣曰:“我太夫人也。”其夕五更,魏氏一家,闻打门声,使候之,即无所见。如是者三四,式意谓之盗。明日,宣言于县胥,求备之。其日,式夜邀客为煎饼,食讫而卒。察欲验黄衫所言公事,尝自于其侧侦之,至是果然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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