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番见地我闻所未闻,简直如一道雷劈在我头顶。
我翻身拜倒向他道歉,因为片刻之前看不起介推的自己羞愧地流下眼泪。
他默默地看了我一会儿,把我拉起来,对我说,他也很喜欢他自己的名字。
“推是施加在事物上使其改变的力,而介,人各守其分也。”
我从此就与介推成了好友。
我因此十分佩服公子重耳。介推就像野地里生长的萧茅,被我这种愚人目为无用蒿草,在公子重耳手下却是可以进入庙堂,祭祀天地的大礼之物。
我坚信,推一定会在我的史简上留下名字。
后来骊姬进谗,公子重耳被迁至蒲地的前夜,我为推送别。
绛都满城兵荒马乱中,推安静地站在庭中仰头看星汉灿烂。
我问他在看什么,良久,他低低地道:故乡。
推不是绛都人,他没有妻儿,只有一个多病的老母,他要带老母去蒲地,我担忧路途艰遥,劝他把老母留在绛都,我愿意如待我的母亲一般侍奉她。
介推既不感动也不为难,他只是摇摇头,叮嘱我在绛都要小心谨慎,曲意保身也不要紧。
我慨然道,董氏从未出过阿附权贵之辈,我乃史官,秉笔直书就是我最要紧的事,就算掉了脑袋也不怕!
他黑多白少的眼睛看着我,想了想,说你说得对。
我便问他,那您呢?介推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慢慢地道:“我的主君。我就是为主君而生,除非母亲再也无法生育我,我必将永远追随。”
我怔了一下,才理解他的意思:只要活着就不会背叛主君——我就知道!介推便是这样的人!从不夸耀自身,也不被外物蒙蔽,只遵循本心的忠诚。
天将大亮,我听到门外响起了车马粼粼之声,我向他敛袖顿首而拜,祝曰:“愿君早归。”
介推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割股奉君的义举传遍天下。
如今我满腔兴奋,想在史册中记下更多关于我友人的事迹,可直到最后一个人离开大殿,晋侯也没有说出介推的名字。
晋侯忘记了介推。
我心内的兴奋渐渐冷却,当背叛过晋侯的小臣须都获得宽恕与重新任用之后,我只有一腔愤懑。
但我能做什么呢?我只是个记录的史官。
我紧握刀笔正要辞去,晋侯叫住了我。
年过六旬的老人坐在屏风的影子里,随着灯芯噼啪,他的面孔亮了一下,随即完全隐去。
他慢慢地问我,是不是推的朋友。
晋侯没有忘记推!我连忙称是,他沉默良久,问道:“你见过介子的母亲么?”
我楞了一下,“呃,推母久病,臣从未得以拜见。”
晋侯再没有说话,他从黑暗中伸出一只惨白的手,让我退下。
一撮若有若无的不安在我心底无声无息地蹿升,我努力忽略掉了它。
某种本能告诉我,不要看,不要听,不要想。
除了那天的一问,晋侯像是完全忘记了推,我心内的愤愤也越发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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