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曦点头:“嗯,赵婶偷偷给我的。”
宋孤昀回想了一下,赵婶好像是江家的邻居,在村里风评不错,是个和善的大姐。稍微犹豫了一下,宋孤昀也不客气,接过饼子,掰了一半又还给江曦。
江曦不接,她饿,但她不想吃。
宋孤昀看了眼江曦的行囊,里面没别的食物。于是宋孤昀又靠近一点,拿着半张饼子,支到江曦嘴边。
嘴里嚼着干硬的饼子,宋孤昀嘟囔道:“吃呀,虽然硬了点,多嚼几下还有点回甜。”
刚想说“不用”,江曦就听见自己肚子的叫声,面不改色地说:“吃了也不过是苟延残喘些时日罢了,倒不如你全吃了。”
宋孤昀把嘴里的食物咽下,语重心长地叹道:“小小年纪,说什么苟延残喘,人要活着才会有希望。”
其实早在宋孤昀第一次见到江曦时,触及江曦古井无波的双眼,便察觉到江曦身上的死气。一种与世隔绝,毫无生气的眼神,仿佛下一秒死了也无所谓。
江曦不语,她没有反驳,但也没有把宋孤昀的话听进去。
宋孤昀不管,她把江曦给的半张饼子吃完,也就三分饱,剩下半张硬塞到江曦手里,说:“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反正,赵婶给你这张饼,那也是希望你能好好度过这几天。前路未知,你又怎么知道离开那两家人之后的日子不会更加光明?”
光明吗?江曦不知道光明是什么样子,但不妨碍她理解宋孤昀的话。或许是宋孤昀提到了赵婶,又或许是宋孤昀说起了一个江曦不理解的词,引起了她的好奇,最后那半张饼,江曦还是吃完了。
吃完东西,宋孤昀去了隔壁宋家,打算拿木盆打点水给江曦清洗一下。江曦在野外宿了两天,虽不像叫花子那么脏,但若是不清洁定然是不舒服的。再者,宋孤昀干了一天活,身上的汗干了也需要清洗身子。
还未到晚上,宋家的门没关,宋孤昀一踏进去,就看见宋家人一大家子在堂屋里坐着吃饭。
宋孤昀自来熟地往前一凑,笑嘻嘻地伸手就要去拿碗筷。宋家人一个激灵,宋阿公筷子打在宋孤昀爪子上:“谁允许你动筷子的!”
宋孤昀厚着脸皮说:“我也是爷爷的孙女啊,怎么不能动筷子,我是没干活还是杀了人?”
“你!”宋阿公气得胡子一抖一抖,宋孤昀趁他发火前,伸手一抓,也不管干不干净,抓起一个馒头,冲到院坝里又提了个木桶,跑出了门。
宋家人气得不行,偏偏宋孤昀动作灵敏,又不似以前那般软弱可欺,打又打不到,骂又骂不动。宋家人真是气得不行,宋阿公连呼:“气死我了!”
宋大伯家的周氏掐着嗓子说:“要我说,公爹,你就该把那丫头赶出去,她克死了二弟和弟妹,万一再克我们怎么办?前几天病那么严重都硬撑下来了,不知道用谁的阳寿换的命。”
宋三叔家张氏翻了个白眼:“你当爹他不想赶三丫头出去吗?那村里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宋氏族里人也盯着,你是想让爹以后被族里人说薄情寡义,不善待孙女嘛?”
“我可没那意思,就是想说,这三丫头性子皮,女红不会,贤惠的性子也没有,长得瘦不拉几的,本来就不好说亲事,再这么又懒又馋,以后怕是要留在家里当个老姑娘咯。”
而宋阿公听到周氏这样说,也犯难了。她们也不是没想过给三丫头说门亲事,大丫已经许了人家,二丫因为名声不好还蹉跎在家,这三丫头又懒又馋,还背了个天煞孤星的恶名,克死了爹娘,哪个人家看了都摇头。要真一直嫁不出去,那家里就得多管她一张嘴,本来这世道艰难,女娃都是拿来卖了换彩礼的,这三丫头卖不掉可就砸手里了。
虽然宋阿公还没发话,但众人看他脸色,都知道他已经在考虑赶三丫头走的事了。宋阿婆有些不乐意了,她虽然也动不动就打骂宋孤昀,但宋孤昀好歹是她孙女,自己打骂孙女那是天经地义,赶出去那怎么得了。
三丫头又干又瘦,小姑娘家家的也干不得力气活,分家把人赶出去,那不就是把人往绝路上赶吗?
宋孤昀一个孤儿,赶出去了,吃什么住什么?这老大家媳妇,自从儿子中了秀才后,在家里是越来越蛮横了,连她这个婆婆的压不住。这下可好,竟然还想赶她孙女出门,这算什么事。
“不行,老二家就这么一个独苗了,她三丫头再怎么不对,也是自家人,哪有赶出去的理。”
周氏阴阳怪气哼了一声,正要呛声,张氏赶紧笑着打圆场:“娘,你别急啊,赶出去太不仁义了,外边人不知道会怎么戳咱们脊梁骨。不如把三丫头嫁出去,给她找个好婆家,那不就两全其美了嘛。”
众人一想,好像是这个理,宋老太估摸着,三丫头都十六了,也该找个婆家。
宋阿公同意的话刚到嘴边,又听周氏阴阳怪气地说:“哼,说得容易,先前我给三丫头说了户人家,结果人家一听三丫头得了病,躲我躲得远远的。她这一病,谁敢娶她。不说别的,就说她克死爹娘,我们家得出多少嫁妆才能把人嫁出去。你倒好,嘴巴一闭一张,说得轻巧,感情嫁妆不是你出啊。”
张氏当然不愁嫁妆,她老三家就一个儿子,宋家女儿都是老大家和老二家的,嫁妆该老大家媳妇愁。
这大燕朝流行男方给彩礼,女方置办嫁妆。宋孤昀的名声不好,要顺利嫁出去,嫁妆绝对少不了。
宋家连多养她一张嘴都不愿意,更何论给她置办像样的嫁妆。如此一来,宋家人又因为这件事吵了起来。
老三家张氏笑眯了眼,打圆场说:“爹,娘,你们别担心,我有个远方亲戚,配三丫头正好,人家也不嫌弃三丫头命硬,我去给三丫头相看相看,如何?”
宋阿婆这才歇了火气,赶出去太绝情了,嫁出去好歹有夫家养三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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